“有什麽條件？”

鬼神笑了笑，看來還不至於那麽傻，“世界交界之地要進來簡單，出口卻也不是那麽容易打開的。”

排歌咬了一下自己的薄唇，直到一抹腥紅蔓延到舌尖，她才開口，“好，我答應你。”

鬼神知道排歌一定會答應的，畢竟這是她最後的出路。

“好，出口我會替你打開的，至於能不能走出去，就是你自己的命數了。”

排歌還以為還要自己找出口，沒想到鬼神會答應給她打開出口，不禁一陣激動。

但是很快，隨著地獄之火漸漸融合成一個火圈，排歌的臉色也就沒有那麽好看了。

宸柒緊攥拳頭，“鬼神，你是準備讓我們就這樣出去嗎？”

鬼神一笑，笑起來有些冷漠，“怎麽，難道你們先前不知道一個叫薄媚的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出去的嗎？”

“簡直欺人太甚！”宸柒低吼著，卻還是被排歌攔住了。

不得不說，排歌看到這世界交界之地的出口竟然這樣邪門的時候，她還是猶豫了一下，可是她現在沒有後路，想要離開這裏，唯一的辦法只有從這個火圈裏走出去。

“那你們是走不走？”鬼神看到宸柒有些不爽，便也威脅道。

“我們走。”排歌說著，拉著宸柒朝著火圈靠近。

火光四射，縱使排歌覺得自己有仙氣護體，卻也感覺到若是真的從這裏走出去，還是會被燒傷的。

“上神，我們就真的這樣出去嗎？”宸柒也有些猶疑，但是好像現在除了這條路之外，再無退路。

排歌也有些為難，“現在我們沒有退路，最多就毀個容吧。”

……

宸柒也只好作罷，但是當他回過頭去看那鬼神時，看到他臉上的冷漠和幾乎想要將他們兩個生吞活剝的樣子，就覺得還是不要待在這裏的好，畢竟重生這件事情，換做是誰都想體驗一回的吧？

但是很快，兩個人還只是走到了火圈的附近的時候，才感受到了大千世界的對這個世界交界之地的排斥感，所有的氣流都是從大千世界吹向世界交界之地的，而且越是靠近，風力越大。

排歌用衣袖遮擋住朝自己撲來的大風，風中夾雜著熱氣，無形地燒灼著。

“上神，我們真的可以從這邊出去嗎？”宸柒再次問排歌道，他有些不確定。

排歌還是想叫宸柒不用擔心，但是一看到那火光四射的場景，她一時間也停下了腳步。

“宸柒，如果這真的是我們唯一的出路，那我們現在也已經沒有退路了不是嗎？”她瞇著眼睛，感到自己眼角流下的淚也因為溫度太高而化成了水蒸氣，成了一縷白煙。

宸柒聽罷，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上神，你不是一向最愛冒險嗎，怎麽這一次變得這麽膽小了？”

“呃……”排歌有些無奈，她那樣哪裏是愛冒險，她每一次冒險不過都是沒路可選了，她心裏渴望的，不過是那平靜的田園生活罷了。

“不管了，上神，可能是會被燒傷的，不過我覺得比起在這裏等死……”宸柒覺得自己的話裏似乎有什麽不對頭的地方，便也改口道，“不對，我已經死了……但是上神不要放棄希望啊！”

很奇怪，明明是排歌自己鋌而走險來到世界交界之地來救宸柒，但是現在反倒是宸柒來安慰自己。

“嗯，宸柒，我們一起走吧。”排歌拿開了擋在臉上的衣袖，衣袖因被烘熱了而顯得燙手。

但排歌心裏已然被鼓舞了，因此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反而是面朝火圈地走得更快。

熾熱到灼燒。

灼燒到疼痛。

排歌感覺自己的臉快要被烤化了，好在出口也近在咫尺了。

“上神，我們快到了。”宸柒渾厚的聲音被掩蓋在火裏，顯得有些微弱。

排歌眼看著宸柒跨出去了，心裏很是欣慰地想要跟上。

一只手在這個時候抓住了排歌的手，“排歌，你別指望你進來這裏還能出得去！”

**

掉落。

宸柒覺得自己像是個火球，整個人已經在包裹在火裏，還失重地往下掉。

直到一抹新鮮空氣灌入了自己的咽喉，他不斷地咳嗽，直到終於順暢了許多的時候，才終於意識昏迷一般地想要睡一覺。

一覺醒來——

已然是一年後。

“我這是……”宸柒看著陌生而又熟悉的小竹屋，臉上纏著的繃帶還在不斷地提醒著他原來所經歷的絕不僅僅是一場夢而已。

“別亂動，你現在的皮肉只不過是在恢覆期，至少還得再過一個月，才可以重塑你原來的容貌。”赤棗子就坐在不遠處的烏木椅子上，手上還在研究著一個用木頭雕刻而成的玩偶。

宸柒看了看赤棗子，還好，現在看起來，他是得救了。

但是上神呢？

“我家上神……”宸柒還對當時的情景印象深刻，他記得，他出來的時候看到排歌身後還多了一個眉嫵，眉嫵似乎還……

“她沒回來。”赤棗子沒有跟宸柒賣關子，徑直說道。

宸柒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沒回來？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我倒是想問你，明明你都出來了，為什麽她卻沒有回來？”赤棗子也激動起來了，沒錯，一年前，他感應到了世界交界之地的出口在震動。

他以為是他出現了幻覺，但是當他的感受越來越強烈的時候，他連忙叫上了尾犯和州慢等人在出口那邊等著。

那一天——

火光漫天，整個大地似乎都要被烤化了，可是每一個站在底下看著這一切的人都只是看著，仿佛在做什麽迎接般的儀式，正在歡迎著一個神者的從天而降。

所有人都以為，排歌會回來的，帶著宸柒回來。

赤棗子甚至都做好了要為排歌和宸柒兩人的燒傷治療的準備，但是沒想到，掉落下來的只有一個火球，且等到赤棗子終於接住了火球的時候，他還知道，排歌沒有回來。

“我……”宸柒對這件事情完全是預料之外，排歌一直都是鋌而走險還能成功的那個幸運兒，現在卻也告訴他排歌沒有回來？

“她是被誰給攔住了嗎？”赤棗子根據薄媚當年的經驗，如是問道。

宸柒點點頭，“或許是眉嫵搞的鬼吧。”

“眉嫵……”赤棗子恍然大悟，“果然沒渡劫，看來她在世界交界之地也是在飽受折磨啊，現在也的確只有眉嫵會把排歌生拉硬扯進那處。”

宸柒臉上毫無知覺，表情也隱沒在那纏著的繃帶後邊，“我當時與上神一直都以為這個眉嫵只是被推下了誅仙臺，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如此心急。”

“他這麽做不是沒道理，按照眉嫵的那個性子，就算在凡間轉世個個把世，心裏也不會有覺悟的，若是她還活著，再受了那八音諧的挑撥重回了妖族或者天界，以後的麻煩事可還是多著呢。”

說起州慢，赤棗子現在也沒法再去怪他什麽了，整件事情他一直在背後默默地幫著排歌，這次還受了這麽個打擊，就算是他心裏再怎麽去學會坦然，也不可能輕易釋懷了。

“太子殿下……還好嗎？”

“世界交界之地出口打開那日，整個大千世界幾乎都轟動了，你和排歌的事情自然是被許多愛八卦的神仙給挖了出來，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天族的太子妃是因為救你才犧牲的，而州慢……”

赤棗子沒有再說，換做誰都知道，這件事情受最大傷害的，大抵也就是他了。

“都怪我。”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赤棗子看著宸柒，感受到了他內心的自責和無奈，但是他現在也只能叫他看開點，畢竟已經崩潰掉了一個人了，不能再讓剛醒來的宸柒再度崩潰掉了，“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傷養好了。”

“那我們現在在哪裏？”宸柒思索了一下，也覺得這個時候傷心反倒只會給自己心裏添堵，便也問道。

“這裏啊，這裏離天界遠著呢，你現在包括以後，怕是只能一直待在這裏了。”

宸柒倒也沒有感覺到害怕或者索然無味，但是還是對赤棗子的這一個要求感到好奇，“為什麽？”

“或許你不知道，是你的事情導致了天族的太子妃犧牲了，換做我是天君，也絕對不會饒了你的，”赤棗子眼神很是嚴肅，看得出來，在這件事情上，他沒有在開玩笑，“好在州慢就算是失去了排歌，也沒有將這件事遷怒到你身上，不過現在在外邊，所有人都知道你雖然是出來了也沒有活命，所以…。”

“我知道了，”宸柒很感激州慢沒有對他下手，畢竟正是因為他而造成了今天的這個局面，“我會留在這裏的。”

“嗯。”赤棗子早就料到會是這樣了，眼下事情差不多都已經告一段落了，所以他心情也還算不錯，便開玩笑道，“就是你那個小嬌妻啊，前幾日聽到你差不多要醒過來了，哭著喊著要我讓她進來見你。”

“木笡！”宸柒怎麽就忘了，他心裏一直感到空空的地方，正是因為木笡啊！“她現在在哪裏？”

“還在步月館唄，我已經跟她說了，等你感覺好一點了再叫她過來，現在叫她過來只會加重你的傷勢，你現在只適合靜養，知道不？”

宸柒感到了自己身體還是相當虛弱的，一想到木笡一見到自己可能會哭，自己等下又沒有力氣去安撫她，看著叫人更加揪心，便也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好了，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宸柒委實感到有些好笑，“怎麽，你現在還學會了做飯了？”

“一言難盡咯~”

**

“太子殿下。”負責打掃疏簾淡月的仙娥現在每日都只是固定的一人，因了這疏簾淡月實在是太過冷清，仙娥每日也只是戰戰兢兢地收拾玩便走了，正巧今日剛收拾好準備打道回府時，便看到了州慢。

州慢剛下了早朝，一身亮麗的華服昭示著他的尊貴身份，但是盡管遠遠看州慢時，似乎也與往日有些不同，再靠近時，也才會發現州慢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別樣的高傲。

這叫仙娥有些難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直到州慢終於目中無人般地與仙娥擦肩而過，仙娥這才松了一口氣。

州慢木訥地打開房門，迎面卻撞來一個小小的重物，垂眉去看，卻是小露華。

“父君。”露華現在也已然十萬歲了，換做是州慢十萬歲的年紀，已經是人中龍鳳。

而露華到了十萬歲，卻也只是在孫信仙尊那讀了不過十年書，而行事作風卻也沒有一點未來太子的樣貌。

這全是因了州慢無心顧管他，只是他的心思還一直停留在失去排歌的那天。

“嗯，”州慢冷冰冰地蹲下，話語裏沒有一絲寵溺，“孫信仙尊的功課可做完了？”

“做完了。”露華點點頭，“父君能不能陪露華玩？”

在一旁看著小露華的奶娘也開了口，“太子殿下，今日孫新仙尊臨時有事下了山，說是要放露華一天假，露華吵著要見父君，奴婢這才過來了這邊。”

“嗯，沒事，讓他留在這裏吧，我有事再叫你過來。”

這還是一年以來，州慢這麽主動地想要陪小露華，奶娘一時間還有些呆滯。

她看到州慢說完，抱起了露華在懷，這才肯定州慢不是在開玩笑的，便也激動地告退了。

“父君，我聽孫新仙尊說過咱們的這個天界有一處地方，梨花開得正好，我問他是何處時，他卻也只是搖搖頭不告訴我，父君可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梨花開得正好。

這句話看似平常，卻在州慢心裏激起了浪花，州慢煞是楞了片刻，這才回應，“知道。”

“那父君可能帶我去？”露華聽到自己的父君知道是什麽地方，一時間也激動起來。

州慢原本只是想著平日裏與露華不多見面，今日多抽空與他作陪，既然他現在想去看，那便去吧。

州慢沒有用瞬移術，今日的他顯得極其有耐心，不知是不是因了和露華在一起會給他一種排歌還在他身邊的幻覺，他感到一切都是那麽舒適和自在。

很快，令府的大門便也出現在了他們兩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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